有一句话是很没道理的。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较天下人负我。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够资格说这话的，更多时候这句话就像是个借口，给自己的黑色打开透气窗户的借口。然后那黑色就会顺着气窗跑出来兴风作浪，闹腾够了留下惨剧还能让始作俑者，深埋功与名，且带着点点窃喜。
小马现在就陷入了这样的困顿中，他不知道外界环境已经变得极为险恶起来了，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曾经最为崇敬的
“领头羊”。
他发现谢力大人身上的光辉开始逐渐消散了。他以为的谢力大人是为他们手下人考虑，一旦谢力失势那么相比自己身边弟兄几个在军中的生活不会好过。军队中往往会根据家乡的远近和彼此的血缘关系组成各自的党派。
在死亡触手可及的战争面前，这显然就等同于一种结盟，一种抱团保护自己的方式。压榨他人的生存空间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无关乎对错是非，人性的丑陋善恶，与这些东西无关。
这只和生命的宝贵程度有关，能活下去没人会愿意舍弃生命，如果存在能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的方法，为什么不呢？
不是自己吃掉弱小的，就是等弱小的变强壮以后吃掉自己，最简单的权衡之后，小马选择了投奔谢力。不仅仅是那么点七大姑八大姨的邻居的叔父的亲戚关系给了小马安全感，还在于谢力平时对手下人真的不错。手下拿到点从上面分下来的赏赐，总会给自己几人一口汤喝。
这很难得，在一众豺狼虎豹无异的百夫长之中，谢力能活这么久毫无疑问也与此有关，对手下人的方式，与另外几个想尽办法剥削手下军功到自己手上的百夫长对比一下，高下立判。将熊熊一窝这说法没错，熊就熊一点呗，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回去是指望不上了，老兵都会死在战场上就和成熟的苹果多数来不及落地就会被采摘是一个道理。
没有落叶归根的机会。
以前看着身边人主动为谢力挡袭来的暗箭冷枪，胸腔里头就像烧起了一把火，烧得四肢透红，烧得身体通红，因为谢力不能倒下去，那是我们的百夫长，手里攥着这队所有人性命的百夫长。一旦谢力死了，最大可能绝不是从原先的队伍里面再挑百夫长出来。
最大的可能是根据受伤程度改编被收拢，然后成为别队的消耗性质的炮灰。
你看，谢力大人这个百夫长是多么重要啊。
抱着手里的佩刀，明明没有起风可为什么会觉得冷呢？
眼前这个带着熟悉笑脸的熟悉的人是……谁？突然一哆嗦，好像看见一尊鬼神站在自己面前，飘飞的思绪被恐惧瞬间拉了回来。
谢力的嘴唇上下一开一合：“小马，小马，怎么吓傻了？”
“没……没什么谢大人…”声音带着颤抖，像一只习惯被饲养的猪带着恐惧看着磨刀霍霍的屠夫接近。手却下意识先按到了抱在怀里的刀把上，好像这个动作能给自己带来多少的安全感似的。
“呜、呜、呜！！！”极为压抑的痛苦自谢力身后不远处响起，边角的余光可以看见，那个被抓住的庄稼汉子左手的三个粗壮指节此时此刻正… ….扭曲着，怪异地扭曲着。粗大的青筋和细密的汗液在那张扭曲的脸上，混合着嘴角的血水。
顺着小马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身体却在难以察觉地慢慢移动靠近，“没事没事，老刘会处理好的。”嘴上带着宽慰的话，舒缓的语气温和的像是在说着今天天气真不错。笑意不减的背后，双手却是如往常般稍微背在了身后。一柄锋利的军刺带着冷色调被缓缓**，只要再靠近一点，眼前这个距离彻底发疯的手下就会被捅出个大窟窿——喉咙那儿。
真真是混账玩意儿！这小马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本指望带出来能有点用处，可到底还是心性不过关。从前就有过一次“营啸”发疯的历史，事后能活下来不亚于一个奇迹，本想着现如今竟然又“犯病”了！
一旦内心崩溃，遵从本能就会开始无差别杀戮，巨大的恐惧和生存压力会让一个人陷入近乎于梦游的状态，但不同点在于，伴随着这个“梦游”的过程的却是下意识的砍杀动作。
而现在，谢力作为百夫长自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阻止营啸的最关键就在于提前分辨出哪些士兵存在“可能”，然后，去除掉就可以了。
光是看着那死抱着刀鞘不肯放手的模样，谢力几乎可以肯定在天黑之后这家伙发疯砍人的可能性就和第二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的概率一样高。
此刻小马的眼前就只剩下那压抑至极的狰狞表情了，他望着那个庄稼汉的脸不知为何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又似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只不过那张脸好像有点变化，咦？这张脸好像… …我！
就在那一瞬间，脑袋里只听到砰的一声。小马的右手下意识地要把怀里的刀从刀鞘里**，可不知为何一时竟然拔不出来，失去焦点的双眼这时候才来得及转向身前，一双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眼睛正微眯着，一只大手牢牢地压住了试图拔刀的小马，另一手则顺利地将一柄锋利的军刺自小马下颚“塞”进了脑袋里。
谢力将自己整个身躯死死压了上去，牢牢地将任何可能性钳制在了地面。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下的躯体失去了温热彻底不再动弹以后，谢力将那双死死睁大的眼睛缓缓合上。
与此同时，那个不断蹬地刨出两条深沟的庄稼汉也停止了动弹，他那双遍布血丝的双眼中心的瞳孔已经散开了，如果有的选老刘是不会下杀手的。
可惜这庄稼汉的嘴还真是牢固像铁块，不过没关系，老刘是专业的。
光是从庄稼汉眼角的余光就判断出了自己等人所需要的行进方向，没有撬不开的嘴，也不需要庄稼汉说什么，老刘就已经从张脸上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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